星期六, 4月 07, 2007

紛雨清明--憶念我的阿媽

阿媽走了, 就選在清明的這一天. 選得真好, 誰也忘不掉. 阿媽與阿公, 是個孑然不同典型的人. 一個有工匠的嚴謹剛烈性格, 一個則是精明靈巧的商人腦袋. 我的阿公十多年前過世, 阿媽於是成了家族中的最長輩. 這一天, 今如往昔地, 飄起了該有的清明紛雨, 我們一家接到電話後, 從新竹趕回屏東, 雖然一分鐘也沒有耽擱, 卻, 幸運地, 沒有趕上奶奶辭世的真正那刻. 這一定是一種幸運, 因為沒有看見儀器停止跳動的那一刻, 所以即使守靈的時候, 我都還以為輕覆在阿媽身上的緞布, 仍然隨著呼吸起伏, 我都還似乎看見阿媽的眉間皺紋, 也似熟睡以後更顯舒坦. 所以我幾乎沒有眼淚, 沒有哽咽, 滿滿地歡心看著阿媽, 舒坦地睡著. 於此同時, 叔伯姑姑, 堂兄弟姊妹們, 輪流地進來助念佛號, 我忍不住地想笑, 而我也笑了~~我實在沒法不笑, 想像著奶奶爬起來笑罵著你們這群小鬼, 在我睡著的同時, 用這緩慢單調又滑稽的聲音, 唱著阿彌陀佛幹麻的~~更而且念到最後, 也不知道誰起頭的, 竟都唱著阿彌"佛陀"了起來~~真是一派胡來~~愈是這樣想著, 我就愈無法相信阿媽的辭世是真的. 或許是想像的關係, 或許阿媽真是即使身後也如在世一般精明風趣, 當晚的夢中, 阿媽就這樣演了一齣戲給我看了. 夢中, 阿媽因為最會搞笑的四叔說了一句話, 突然憋不住笑而被大家識破假睡, 於是一陣哄鬧, 歡喜滿堂~~我默默地在夢中享受著這種孫氏溫馨, 孫氏開朗~~然後小姑姑撒嬌地抱著阿媽, 就這樣, 阿媽似真似假地, 又睡著了, 而我也醒了~~ 隔天一早, 僧侶師父們紛紛到來助念, 不知怎地, 我就是沒法專心地認真地跟著念經, 這滿滿地梵文, 看著讓我反而心煩, 覺得念一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 怎麼能夠幫助阿媽什麼呢? 於是我再也不顧什麼, 偷偷地在心理回憶起阿媽教過我的點滴言語.... 阿罵有個精明靈巧的商人腦袋, 有一回她看見大家搖旗吶喊選總統, 語重心長地轉過頭來跟我說, "阿佑啊, 你姆莫對郎抵押話(你不要跟大家在那邊吶喊), 探即咖抵歐要(賺錢比較重要), 阿哪幾勒這皇帝(一個是皇帝), 幾勒這喝亞郎(一個是有錢人), 眉踢阿蝦郎ㄟ(人們會聽誰的?)? 當然喜喝亞郎ㄟ呀~" 想來阿媽深知, 帝力於我何哉的道理, 而且還更深知, 錢力於我大哉~~哈哈~~ 雖然阿媽精明靈巧, 卻並不刻薄. 她常常叮嚀我們要說好聽話, 每次拜拜的時候, 我總報告她說: "敗料啊(拜完了)", 她就會叮嚀我說, 要說: "拜賀阿(拜好了)", 她不喜歡負面的說法, 連諧音也要我們注意~~我的阿媽雖然到了晚年, 自己也開始哀聲嘆氣了起來, 但幸運地, 我對她的印象, 仍是這樣的光明正面. 而我發現孫家的親戚們, 總也能在不論順境逆境裡說說笑笑, 這樣的樂觀開朗, 恐怕也是承襲了阿媽的教誨~~ 終究, 阿媽入殮了~~靈堂上, 不間斷地經聲裡, 滿滿地不捨. 我不知道阿媽生前是不是都公平地疼愛每一個人, 但看起來, 每個人似乎都特別地想念她, 甚至是從印尼來這幾年來照顧阿媽的"阿靈", 也比誰都不捨她的辭世~~ 要從靈堂回來的時候, 我去跟所有的親戚道別, 最後向小姑姑打個招呼說要回高雄了, 小姑姑告訴我, 阿媽生前有交代, 家人們聚在一起要送她最後一程的這一天, 用不著說"相辭"~~而我一陣暖意會心, 因為這的確像是, 阿媽的交代~~